You are currently viewing 2016南美-67. Tongariki,摩艾們的早晨與黃昏

在拉帕努伊(復活節島)的第一天,白天天氣晴朗,已讓我默默期待夜晚的到來。「一定能看見很美的星空吧!」

而大自然真的對我很好,在睡前,我就在頭頂看見了銀河,也看見了南半球的代表星座-南十字星。可惜營地的交誼廳燈光還亮著,星空還不夠燦爛,我決定早一點睡,早一點起來,在夜深人靜之時,欣賞凌晨的星空。

南十字星,在屋子上方,共有五顆星,像一個風箏

我和宇湘打算在第二天一大早,前往小島東邊的Tongariki(東加里奇)看日出,我們相約五點半出發,而我刻意早了一個小時起床。一走出帳篷,果然沒讓我失望,滿天的星星掛在夜空,流星也一顆顆飛過。在秘魯安地斯山脈的夜晚,我其實有很多機會能看星星,但因為太冷,常常無法出門。現在來到氣溫適中的拉帕努伊,無光害的小島真是太適合觀星。不管看幾次,星空總是不會讓我厭倦,我坐在帳篷旁,聽著陣陣海浪聲,抬頭仰望星空,世界沒有了其他聲音,我感到無比的幸福。

原來快樂,這麼簡單啊!

原來這麼簡單的事物,就能滿足我了啊!

失去星空的大城市,多麼地可惜呀…

從東方地平線的遠方,慢慢透出了淡淡的光,那是太陽即將升起的前奏。晨曦初現,星光未退,東方的天空出現了美麗的漸層,巨大的光從東方一點開始擴散,將夜空的星星一顆一顆吞噬,不管是幾等星,都要在阿波羅的面前俯首稱臣;而那幾顆最亮的星,試圖堅持到最後一刻,不輕易讓自己的光,淹沒在世俗之中…。

「啊!必須出發看日出了!」

我走到宇湘帳外,怕吵到其他紮營的人,小小聲叫了他的名字,但無法將他叫醒,只見東方的光愈來愈亮,看樣子是來不及看日出了。我看著東方既白,放下了看日出的想法,坐在營地看著這一日之始的天色變化。念碩士班的日子,曾忙碌到看過漸漸亮起的天空,那時雖然常常很累,但看著每一秒都在換裝的天空,總是能撫慰我的心。而此刻我身心都放鬆,天空的夢幻時刻,反而讓我對於地球與太陽的旋轉,這再平常不過的事,深受驚奇與感動。

宇湘醒了,儘管知道看到日出機會不大,我們依然立刻帶著早餐,朝著日出點Tongariki騎去。路上,低低的雲排列成方陣隊伍,接受到阿波羅到來前的指令,變成了橙紅色。不是只有傍晚才有火燒雲,清晨的火燒雲,溫度比較低,緩緩地,為新的一天加溫。

我們到達Tongariki時,太陽已從地平線升起,躲在今日較昨日多的雲層中,小島的光線,微弱而溫和。而那一整排背對東方、背對海、背對日出的摩艾,在清晨寧靜的時刻,一動也不動。我想,他們的夢,還沒醒吧!我也輕輕地,不想吵醒他們。

Tongariki是小島東側的部落中心,因此有著為數眾多的摩艾石像,在島內的戰爭,以及地震海嘯的摧殘中,摩艾們紛紛倒下。散落四周的摩艾,經過修復後,回到排排站立在一個平台上。在拉帕努伊島上,這樣排排站列的摩艾平台,就稱為「Ahu(阿胡)

Ahu Tongariki,是拉帕努伊島上規模最大的Ahu,共有十五座摩艾。而協助其復原的,是對神祕古文明深深著迷的日本人。日本人在吳哥窟附近鋪柏油路,在Titicaca湖的小島上蓋廁所,也派遣起重機越過大洋,來到拉帕努伊,吊起倒下的摩艾們。不得不說,日本人真有值得敬佩之處,我猜想這也是因為,他們對於「古老」,有著充滿美感的眼睛。拉帕努伊為了感謝日本人,特別將一尊摩艾送上飛機,跨國換日線到日本展覽,這尊摩艾大使,如今已回到拉帕努伊,就立在Tongariki的入口,被稱為「旅行者摩艾」(Moai Viajero)。不僅如此,拉帕努伊還特許日本人複製摩艾石像,也就是今日位於宮崎縣日南海岸的七尊摩艾,雖然世界各地常有私自建造的摩艾石像,但日南海岸,卻是唯一獲得正式授權的複製摩艾。

旅行者摩艾

陽光慢慢從摩艾們的身後出現,微藍的天,青綠的草,輕輕的海浪聲,背光的摩艾需要仰視,在這沒有太多元素的小島上,屹立的摩艾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,儘管它不是神像,卻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息。站在整排摩艾的面前,被十五座摩艾深邃的眼睛同時注視著,那安靜至極的氛圍,傳達著千百年來不變的永恆。

我忽然感受到,原來,我總是被永恆所感動嗎?像是馬丘比丘、像是Titicaca湖、像是黑山脈和白山脈、像是維持古老生活方式的印加人、像是持續生活著的羊駝與小草,似乎都帶有一種永恆的元素。

原來,我喜歡永恆嗎?

我走近摩艾們,仔細看看每個摩艾的表情,才發現他們的命運不一。天災風霜、自然腐化、人為破壞,有些摩艾失去了表情,甚至一半的頭部已消失,只留下深邃的大輪廓。而有些不僅五官明顯,連手指頭都還能看見,而唯一留下深紅色,扁圓柱狀帽子的,就只有右邊數來第二座。儘管表情身形都不同,摩艾們似乎總帶著堅毅的神情,無法微笑。

順著摩艾的眼神看向西方,原來他們注視著的,就是昨日造訪的摩艾生產所-Rano Raraku火山。拉帕努伊,因為是火山島,而地勢平坦;也因為是火山島,在平坦的原野中,大大小小的火山聳立著。從這個角度看Rano Raraku,有一種孤絕的美,原來,千百年來,你們就是在欣賞這幅美景,就是注視著自己誕生的地方,並保持著具有美感的距離。

因為光線在摩艾身後的關係,我和宇湘決定先離開Tongariki,直到傍晚再來。而等我們傍晚再次來到Tongariki時,柔和的順光,將摩艾們正面的細節,照得更清楚了。尤其看得更清楚的,是每一座摩艾的顏色深淺,有很大的不同。出生在不同年代,用不同的材質製造,拉帕努伊上的摩艾,無一相同,就像人類一樣。

雖然Tongariki是拉帕努伊島上規模最大的Ahu,但在這涼爽舒適的傍晚,來到此地的竟只有我和宇湘,不禁納悶,整架波音787的旅客,都到哪裡去了呢?而我們在這個時間來到,就是因為光線的角度,很適合與摩艾合照。

宇湘總有許多有趣的拍照想法,和他成為旅伴的這幾天,我的玩心也被勾起了。照片似乎總會反映心情,有旅伴的時候,很難拍出自己一個人獨行時的孤獨氣息,而總是有許多的歡笑與惡作劇。

看著排排站的摩艾,我竟然想起那總在學務處前罰站的學生們,忍不住扮演起了總是在說教的教師。

此刻我是旅人,長途旅行一個多月,我早已經忘記怎麼當老師了,對著摩艾說教的我,不是老師,只是個找回童心的演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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